北京治疗白癜风最好的皮肤医院 http://www.pfzhiliao.com/我偶然闯入了一处幽暗诡异的地洞。
洞内放着密密麻麻的壁龛,这样罕见的发现让我忍不住愈走愈深。
直到手电筒的光束,照到了一张人脸。
……一张眯着眼睛,没有头发,正面朝我的惨白人脸。
1
偌大的阶梯教室,灯光暗淡。
巨幅投影仪上,一幅幅特别的三彩罗汉像交替闪现,并准确地投映在观众们的眼瞳中,它们端坐镂空石座,通体三彩施釉,表情肃穆而深远,凡是虔诚注视它们的人,都会陷入一种莫名的思考……
讲台上的考古系副教授,谷叔同,眼神充实而激动地扫过众人,可最终没有得到令他满意的反馈。
而后这位年过六旬、却丝毫不显老态的副教授,打开了灯,带着另一种肃穆的表情,凝视众人。
“我想知道,大家看过这些辽三彩罗汉,有什么感想?”谷叔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。
教室里弥漫着懒散、疲软的气氛,一个扬手准备捂嘴打哈欠的同学,被误认为要举手发言,被谷叔同邀请回答。
这位同学茫然站起身,临时抱佛脚的又端详了投影仪上的罗汉像,半晌后,扭捏地笑道:“我感觉,它们……好像也无精打采的。”
教室内爆发一阵哄笑,谷叔同抬手笑着示意大家安静。
“没什么好笑的,这位同学回答得很好,至少他诚实地表达了他在直观视觉上得到的信息……”
示意该同学坐下后,谷叔同回头看向身后荧幕上的罗汉,继而饱含深情地转向观众。
“同学们,你们所看到的这些三彩罗汉,来自易县,它们是佛教文化乃至世界文明史上,绝无仅有的一批孤品,这些罗汉艺术水平之高,丝毫不亚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最精美的……”
座下一名同学站起身道:“教授,我发现这些罗汉的面部表情,似乎……似乎过于写实了。”
谷叔同露出赞许的表情,继而道:“是的,它不同于你们所见过的任何佛像,它们史无前例地采用了可人的比例塑造,面容更是完全颠覆了以往佛像慈悲、美妙、非男非女、超凡入圣的神化形象,它们更像是以真人为模特塑造,在这些脸上你可以感受到……感受到一种世俗化、生活化、情绪化的共鸣……”
谷叔同轻抚着下巴,出神地望着身后的罗汉像,他似乎遗忘了周围的环境,更像是沉浸在一种精神膜拜的自言自语中。
“教授,这些罗汉现在在哪,我们也好去实地观瞻一下。”同学的提问,打断了谷叔同的思绪。
谷叔同摇摇头,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。
“它们最初的发现地,是在易县玉面山的一个隐秘山洞里,早年间,共有十一尊罗汉像流失海外,它们现今分别在国外大都会艺术博物馆、冬宫博物馆、大英博物馆等九家博物馆中,而在国内,连一个瓷片也没有留存……”
“这批罗汉自问世,由于其三彩釉色,业界普遍认为是唐三彩,但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,近些年通过国外热释光测年法判定,最终确定这些罗汉像是我国辽金时期的产物。”
“惭愧的是,我们所掌握的信息十分有限,比如这些罗汉的尊号是什么,为什么做成等人比例,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面容,为什么会被供奉在人迹罕至的小山洞而不是寺庙,它们又是出自于哪位天才匠师之手,太多疑问,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……”
仿佛被谷叔同的情绪所感染,教室里一些同学不禁发出惋惜之声,更多的人则开始真正凝视起眼前的这些“另类”罗汉,并对教授抛出的疑问,在脑海中天马行空起来……
这些人不包括坐在倒数第二排边角的一个女生,大二美术系的袁茵。
从课程开始,她便一直看向身边的空位,不时拨出一个号码,却不断被挂断。
袁茵手指如飞,发去信息:“施展,老谷的公开课你都不来,你在哪!”
半晌后,一个信息回复过来。
“在医院,我爷爷可能不行了。”
2
午后,医院。
两名医生已经持续抢救快十分钟了,施展呆呆地站在父母身后,他感觉一丝力气也没有,看着被按压得一起一伏的熟悉的身体,他希望奇迹出现,他希望那双浑浊而严厉的眼睛能再度睁开,希望那张紧绷的嘴唇,能再口若悬河跟他讲讲那些泛黄而有趣的记忆……
随着心率仪上走出一条坚决的直线,医生们直起了身子,摇了摇头。
施父快步走向阳台,而后不能自已地抽泣起来。
一名医生看向舒母,小心翼翼道:“节哀,或许……对老人是种解脱。”
施母点点头,对于这种解脱,他们是认同的,老人因多年前的事故留下了肺气肿的老毛病,在他们的印象里,老人夜以继日地咳嗽,如同生活中锅碗瓢盆的交响,最厉害的时候因为剧烈咳嗽而数次缺氧产生休克。
多少个深夜,施展只能带着耳塞入睡,他不烦躁爷爷带来的困扰,却忍受不了束手无策的煎熬……
对于爷爷,施展的情感是复杂的,在他人生启蒙阶段,父母工作繁忙,博古通今的爷爷就成了他的良师益友。同时,这也是个性格古怪的老头,他信奉佛教,却又脾气暴躁,他多愁善感,一把年纪没来由地偷偷抹泪,时常对着佛龛里的神像,嘴里嘟噜着什么罪孽、罪孽……
为此家人总是小心翼翼,避免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经。
施展记得,大学报考专业时,父母遵循自己的意愿,而自己又毫无主见,这时爷爷转过身丢下一句,既然你们拿不定主意,那我做主,报考古吧!
而后回过头,又留下句意味深长的话:祖宗够你研究一辈子,吃一辈子。
爷爷说话的分量在家里是举足轻重的,也就是这句话,加上施展本身的三分好奇,最终选择了考古系……
回到学校,是在处理完爷爷丧事后的第二天。
办公室里,气氛似乎有些微妙,许久没人说话。
谷叔同的办公桌上,神态迥异的辽三彩罗汉像在一摞资料的封面上,它们看着如此安静,祥和,沉默的它们,似乎也在等待着打破这种僵局…….
早在公开课前,施展对辽三彩罗汉已经很熟悉,曾多次跟谷叔同一起单独研讨过这些罗汉的艺术性和诞生背景。
“施展……”谷叔同率先开口道,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,但我始终认为在鉴赏及历史素养方面,你很有灵性和天赋……”
“教授……”施展温和而坚决地抬起头,接着道:“您知道,我选择考古系,很大程度上,是因为我爷爷,但是一年多学习下来,我觉得自己并不适合这个专业……”
“你觉得……枯燥?就业面窄,或者,没前途?”
“我不想当老学究,不想一辈子跟这些,这些有着尸腐气息的死人物件打交道……”
“哦,你觉得晦气……”
“我认为物件就是物件,即使它们承载过历史,但依然是没有生命的,而现在,所谓的考古者们总是乐此不疲地过度解读它们,而以此制造噱头,哗众取宠……”
“所以呢?”
“所以……我不认同您说的,考古的魅力在于能够在不同时期感受不同人的信仰与价值,那些离我们太遥远,就拿这些罗汉来说,我越来越认为,它们只是那个时代的工艺品而已,是一群大人玩的陶土游戏,相比之下,我宁愿选择更具有现实意义的专业…….”
这或许可以说是施展内心的肺腑之言,自高中以来,施展就生活在两个世界,一个是爷爷给他灌输的老式教育,处处仁义礼智信,时时温良恭俭让,一个是五彩斑斓、个性泛滥的现实世界,两人的争执也从那时多了起来……
随着爷爷的去世,对考古这门专业的耐心和好奇也荡然无存……
说到这里,施展发现谷叔同已经站起身,走向了饮水机,不多时,一杯水递到施展手中。
施展知道,他该走了,至少该结束这次谈话了。
就在踏出门槛的一刻,身后的谷叔同说道:“抱着这种心态,确实不适合考古这门专业,转系的事,我会慎重考虑的。”
3
校游泳池中的施展,宛如一条蛟龙,起起伏伏,健美的曲线若隐若现……
施展甩着头发上了岸,袁茵骄傲地拿着浴巾走了上去,披在对方身上。
“赶紧披上,别着凉。”
“这鬼天还能着凉。”施展边擦拭着身体,边朝一旁的椅子走去。
袁茵一边跟在后面,一边说道:“施展,其实,我们能在一个城市,一个学校,我就很满足了,你没必要转系过来……”
袁茵的长相算不上漂亮,大大咧咧、天真烂漫的气质配合那头精神的短发,时刻散发着青春特有的活力,这与平日里内敛、稳重的施展形成鲜明对比和性格互补,或许正是这种特质吸引了施展,在袁茵的主动攻势下,两人很快确定关系。
听了袁茵的话,施展哭笑不得,说道:“我说,袁茵,你还真是个逗比,我什么时候说要转到你们系了。”
“那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转系呀!”
施展扔下毛巾,有些无奈地看了看眼前这个活宝,神秘地招了招手,袁茵瞪大眼睛附耳过来。
“因为……考古系没有美女。”说完,施展起身走开。
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的袁茵,急得大喊起来:“施展,你站住!你!你混蛋!”
……
周末回到家,已经是晚上九点了,客厅电视里播放着冗长的广告,父亲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,母亲在厨房里收拾着,施展看了眼高脚桌上的爷爷遗像,一言不发地进了卧室,无力地倒在床上。
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,却有笼罩着一层谁都不愿挑明的阴霾。
往日,一进门就不绝于耳的咳嗽声没有了,曾经施展多么希望能有的片刻安宁,现在可以长期拥有了,但这个家似乎真空了,静得那么不自在。
恍惚间,施展睡了过去,再醒来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,这个点施展知道,父母肯定出去散步了。
他打开房门,来到走廊尽头,缓缓打开了那个充满噪音的房间。
房间不大,却很整洁,靠窗的写字桌有些年头了,斑驳的红漆如同褪色的回忆,桌面的玻璃下还压着寥寥几张照片,都是关于自己的。
写字台的左手边是一张木床,床上的凉席因长年浸染的体液而呈现出不均匀的褐色,施展无意识地坐了上去,摩挲着席面,直到这时,毫无边际情绪才汇聚成思念的情感,汹涌而来,让施展红了眼眶。
床尾的一角似乎不平,微微翘起,施展顺手压了压,仍无济于事,如同人们刻意压抑的情绪,越压抑越汹涌,施展较起了真,用屁股狠狠地坐了下去。
起身,还是不平。
施展索性抬起了床板,这时一个红色袋子,正好从床板与横梁的部位掉到了床底。
床板,终于平了。
捡起红色袋子,里面似乎是一本书,不厚,施展小心打开袋子,一本有些年头的、墨绿色皮面的日记本映入眼帘,袋子里还散落着有些黑色残渣。
记事本明显被烧过,整个右边靠中间部位损毁严重,而两侧书皮上有火势均匀向上延伸的痕迹,似乎是有人将两侧书皮分开,架立在火源上烧的。
是爷爷吗,为什么要烧掉,这里面记载着什么……
带着这些疑问,施展翻开书皮,空白的扉页上部,四个潦草残破的字依稀还能辨认。
易县日记。
又往前翻了一页,一张折叠成方块的纸掉落出来,也正因为折叠得够小,所以基本没怎么受损。
将折叠的纸收在一旁,施展发现日记本扉页上的文字是竖版书写,右边已经残缺,靠左边有行完整的字,写着:
淬火而生,鬼斧神工,惊罗汉之重生,命运多舛,无以复加。
不及回味,施展展开了折叠的纸,纸张有些泛黄,还分布着一些霉点,一幅手绘地图跃然纸上……
河流山峰,山峰一高一矮,高峰的中段被红笔标出了圆圈,圆圈内几笔勾成一具坐佛像,而高峰西侧一条两头带圈的蓝色线条自山脚延伸至山下地面;旁边还标记着一行小字:东经°36.18,北纬39°27.21……
易县、日记、坐标、佛像,罗汉,辽三彩…….
施展隐隐觉得,爷爷一定与易县辽三彩罗汉像有着莫大的关联……
4
翻遍整本日记,施展却没有得到更多信息,整个日记被焚毁的部分超过70%,所残留的文字皆不成关联。
唯一有价值的收获就是扉页上的那句话,还有日记最后一页,一张两人合影的老照片,照片看样子拍摄在建国前,照片同样因为保管环境的原因,显得很不清晰,霉点丛生,但施展还是能一眼分辨出,位于左手边的正是自己的爷爷——施庆春。
可,旁边的人又是谁……
通过一番整理,日记本里,一些不成句的短语、关键词被施展写在一张白纸上。
八佛洼、沙尘暴、契丹、北宋、贡品、波觉寺、高僧、燕子洞、地洞、秘甬,五台山、大火、晋阳窑、东北方向、壁画、十方世界……
八佛洼燕子洞是发现罗汉的地方,契丹、北宋也契合罗汉成像的时间范围,波觉寺?好像闻所未闻,地洞,秘甬又在哪里,五台山不是在山西吗,跟易县又有什么关联……
看着这些杂乱的线索,施展觉得爷爷在易县的这段经历绝不简单,他不能确定所有的线索是否都指向辽三彩罗汉,但在易县,爷爷一定有段隐秘、非同寻常的经历,而这段经历的关键点就在易县八佛洼,这里很可能埋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。
“淬火而生,鬼斧神工,惊罗汉之重生,命运多舛,无以复加。”
施展又想起这句话,难道爷爷已经破解了这批罗汉身上的重重谜题?
这让他想起了爷爷早年间出的事故。
从父亲口中得知,那年爷爷因公出差,在返程的路上路过一条河,因天气炎热,一行人就下河游泳,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爷爷发生了溺水事故,昏迷中被冲到了下游十余里处的浅滩,被救起后肺部严重受损,从此落下了病根。
后来就此事施展曾经追问过爷爷,但都没有得到正面答复,似乎爷爷对此讳莫如深,现在想起来,施展觉得很有问题,比如具体什么时间去的,在哪里,具体什么公务,又跟哪些人在一起,全部不清楚,无据可查,这就很奇怪。
现在参照这本日记,施展觉得爷爷的很可能行程没那么简单,甚至可以大胆推测,爷爷去的就是易县,而且在某个隐秘的角落,发现了隐藏着罗汉不为人知的秘密,这个角落很可能是个隐秘的地洞,坐标就是洞口的大概方位,它连接着一条秘密的甬道,通过甬道…….
爷爷去世,我在床底翻出本日记,意外发现他隐藏半生的秘密
想到这里,施展几乎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,与此同时,电话响了,是袁茵打来的。
“施展,还有一个星期就暑假了,咱们的露营装备你准备得怎么样?”
“暑假,哦…….”说着,施展拿过桌上的台历翻看起来,数了数日期,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脑海。
“你不会又想放我鸽子吧!施展,我会杀了你的!”电话那头,袁茵急切地说着。
施展似乎不为所动,他看向桌上的那本日记,抓了抓头发,语气和蔼地说道:“怎么会呢,只是…….只是这个暑假我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,露营,容我后补啊!”
说完,不等袁茵再次发飙,施展匆匆挂了电话。
他决定了,这个暑假去易县一探究竟。
虽然过了这么多年,早已物似人非,何况残缺的日记所提供的信息十分有限,真假难辨;忽然,施展想到了谷叔同,作为考古领域的专家,或许有他的引领,这次的易县之行一定会有收获。
想到这里,施展拿出手机开始拨号,才拨出四个数字,又缓缓放下手机。
不,不能这么冒失,如果爷爷真的在易县发现了什么,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上报给有关部门,甚至对自己的行踪也讳莫如深,为什么要烧毁日记本,烧毁过程中又为什么改变主意?
一切都不明朗,这里面肯定有爷爷认为不能为人道的秘密,看来,觉知此事要独自躬行了……
此时,闷热而暗淡的天空,一声闷雷由远而近。
5
施展将日记本重新包裹好,拿回了自己的房间,只是将照片拿了出来,微距拍摄后发给了一个同校的修复高手,约定等照片修复好后,第一时间发给自己。
此后几天,虽然袁茵不厌其烦地刨根问底,但都被施展糊弄过去,一有空,施展就上网、泡图书馆搜寻关于易县罗汉的资料。
施展发现,关于辽三彩罗汉的信息,大都集中在民国时期,即年被发现后,商人勾结官府,掠夺、倒卖罗汉的历史。
对于罗汉本身的背景、身份、制作详情、历史渊源却无一定论,由于国内没有留存下任何痕迹,就连推断罗汉制作年限的热释光测年法,也是由外国人完成的,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和莫大的遗憾。
详细整理研究了相关资料后,施展心中莫名升起一种使命感和紧迫感,凭自己对爷爷的了解,爷爷不会空穴来风的记录下这些文字,如果这次自己的易县之行真能揭开罗汉之谜,那一定是轰动世界的,不仅能为国内考古界挽回一些颜面,更重要的是,对于辽金时期的三彩陶像研究也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大事件。
两天后,一个天气晴朗的上午,施展登上了前往外地的火车。
火车上人并不多,放好行李后,施展靠窗坐下,站台上零零散散的人正在告别,施展又想起了爷爷,那本几近损毁的日记本,此刻就在自己的随身背包里,如果爷爷在天有灵,知道自己将延续他的足迹重回易县,会作何感想……
到底是什么让爷爷改变主意,最终留下这本日记,或许是因为他并不想、也不甘心让这段历史永远尘封,他依然希望在未来某个恰当的时机,有一个恰当的人,来揭开所有谜题。
这个恰当的人,或许就是自己。
对于到了易县,怎么开展计划,施展早已想好,他的身份是一名旅游者,易县是清西陵所在,狼牙山五壮士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,旅游资源比较丰富。
接下来,就是前往位于玉面山八佛洼以及发现罗汉的燕子洞,而后他将采买工具,依据坐标定位器,试着找寻爷爷当年发现的地洞口,他将尽力让自己的行动显得自然合理,而不是被人当成盗墓贼或是间谍。
想到这里,施展拿出易县日记,小心翼翼地摊开在小桌上,就在这时,一个人正拼命往自己身上蹭,双手费力地往上架着行李,这人丝毫不顾及施展的感受,动作粗鲁,恨不得踩在施展身上。
施展有些恼火,虽然对方是女孩,但老往人家身上蹭算怎么回事!
“我来帮你吧!”没好气的施展艰难站起来,举手就要接过女孩手中的行李,待看清女孩的面容后,施展惊讶地睁大了眼睛。
“袁茵!”
此时的袁茵一袭碎花长裙,干净利落的短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橛子,此刻正撅着嘴,也不看施展,自顾自地往上堆行李。
“不用!不敢!不需要!”袁茵似乎很生气。
直到她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完成这项工作时,索性松了手,这下施展可惨了,他压根没防备袁茵会突然放手,厚重的行李直接砸在施展头上。
施展有火不敢发,乖乖地拿起行李塞进了行李架,坐了下来,一旁的袁茵仍拉着脸。
“我说袁茵,你就这么一直跟踪我?”施展问道。
袁茵瞪着施展,没好气道:“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好吗,你买票的账号绑定的是我的手机号!”说完,袁茵委屈起来,也不看施展,自顾自地说道:“你好端端地去什么保定,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!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!”
看着眼前这个活宝,施展毫无办法,看来赶是赶不走了。
面对哭得梨花带雨的袁茵,施展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触动,他既感动于袁茵的深情,又为这次本来秘密的易县之旅忧心忡忡,看来,现在只能坦然接受袁茵的加入了。
事实上,施展也别无选择。
想到这里,他轻轻碰了碰袁茵,指了指桌上易县日记的扉页,袁茵一头雾水地拿过日记,看了看施展,又看看日记。
“易县?你去易县干嘛!”
施展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看了看四下,好在没人注意,于是收好日记,拉着袁茵进了卫生间,反锁了门……..
6
窗外,一幕幕田野风光快速掠过,快到来不及定格一棵树、一片田地、一个具象的事物……
此刻在袁茵的脑海,来不及定格的是从施展口中得知的历史碎片,唯一定格下来的是在阶梯教室里谷叔同的那节课,那些不同凡响的罗汉像。
“你是说,根据你爷爷的日记,我们这次或许能揭开辽三彩罗汉的千年之谜?”听完了施展的讲述,袁茵的声音有些兴奋。
施展茫然看着窗外,摇摇头,道:“我也不知道,但总值得我们去试一下,不是吗?”
两人达成默契,袁茵一如既往地挽着男友的胳膊,施展打开厕所门,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,坐在临近厕所的一个约莫五十多的妇女一脸鄙夷地看着两人。
待施展、袁茵走过,妇女没好气的跟身边人嘟噜起来。
“现在的年轻人都饥渴成这样了,不害臊!”
袁茵真切地听到了,正准备转身,被施展拉了回来,而后施展装作若无其事地伸着懒腰,道:“年轻就是好啊,酸葡萄、甜葡萄,想怎么就怎么吃!”
说着将一颗花生塞进袁茵嘴里,那妇女往这边狠狠瞪了一眼,不再言语,袁茵已经笑得前仰后合…….
到易县,已经是第二天下午,为方便行事,两人打的士来到玉面山所在的娄亭村附近,在街上找了家宾馆住了下来。
易县不大,却名声在外,风萧萧兮易水寒中的易水,指的便是这里的易水河。
但作为国家全域旅游示范区,清西陵、狼牙山、易水湖、紫荆关等热门景区,每年还是吸引着大批游客前来,但人们似乎已经遗忘,这里还是举世瞩目的辽三彩罗汉陶像的发现地,围绕着罗汉像,那段充满黑暗、屈辱、掠夺的历史岁月似乎随着时代的发展,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…….
当晚,两人在镇上采买了绳索、登山鞋、照明等装备,回到宾馆已是晚上九点多,沿街的店铺大都已经熄灯闭门,两人在楼下随便吃了点回了房间。
房间里,两人拿出日记、地图以及打印好的史料,一直研究到晚上十一点多,才沉沉睡去。
不知过来多久,眼前一片火光四起,炙热的热浪让施展呼吸困难起来,他仿佛听到排山倒海般的呐喊,眼前的熊熊大火直冲天际,漫天的灰烬犹如张牙舞爪的幽灵,整个画面如同炼狱一般,施展想拔腿离开,却发现无论怎么也挪不动脚步……
“呼!呼!啊……”施展发出吃力的喘息,接着被人摇晃着醒了过来。
睁开眼睛,施展已是满头大汗,衣服已经湿透,待看清了周围的陈设,意识到还在宾馆里,这才慢慢平复下来。
“施展,你怎么了?做噩梦了?”一旁单人床上的袁茵已经过来,递给施展一杯水。
施展接过水杯的手仍在颤抖着,他扭头看了看枕头,旁边的日记本静静躺着。
“太真实了,到处是火……”说着,施展咽下一口水,看向袁茵。“我梦见自己在一片火海,好多在喊,但是看不到人,我感觉……感觉自己快被烧着了。”
袁茵为施展擦了擦汗,拿起遥控器对准空调按了按。
“空调坏了,你是被热醒的!”袁茵有些无奈地说道。
说着袁茵起身,打开了窗户,一些微风进来,稍觉畅快些,施展下了床,朝卫生间走去。
“我去冲个凉。”
来到卫生间,施展捣鼓半天也没热水出来,索性站在凉水下,任由冰凉的水柱迎头冲下,施展闭上眼睛,刚才梦里的一幕又浮现脑海。
是梦吗,是啊,还能是什么,可是为什么这么真实,皮肤上甚至还残留着灼热感?
“淬火而生、大火……”
施展想到了日记中记载的文字,想到了自己睡前曾反复读到的、日记扉页上这句话,不由得打了个寒颤。
难道,这是冥冥之中,这片土地给自己的暗示?又或是爷爷想要嘱咐自己什么。
难道,火,是揭开罗汉之谜的关键?
7
施展为自己漫无边际的猜测苦笑起来,他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。
随后,两人再也睡不着,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多,索性走出了宾馆。
天依旧灰蒙蒙的,不过空气相对清新,两人散步到五点多,找了家面馆吃了早餐后,返回收拾好装备,向着八佛洼进发。
不到半小时,两人已经来到了易县玉面山,八佛洼指的是玉面山半山处用于供奉佛像的山洞群,发现辽三彩罗汉的燕子洞就位于八佛洼的北面。
此刻的玉面山下,行人寥寥,炎热的天气笼罩群山,灰黄色的山体巨岩峥嵘轩峻、巍峨高耸,袁茵、施展二人眺望远处,一个模糊的洞口隐匿于半山之处,两人对视一眼,开始向上攀爬。
沿路斜坡蜿蜒,乱石嶙峋,两人互相搀扶,走走停停,一直到上午九点多,终于大汗淋漓地来到了燕子洞口,一阵劲风袭来,似乎还夹杂着历史遥远而厚重的喘息。
“我的妈呀,终于到了,可是,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啊!”望着洞内景象,袁茵气喘吁吁说道。
施展走进洞内,拿出手机,递给袁茵。“你看,罗汉被盗走后,这里曾经还有个明代的祭台,上面有一尊未上釉的笑弥陀,现在已经空空如也……”
“你是说,辽三彩罗汉曾经就放在这里?”袁茵问道。
“嗯,是的,自从罗汉被发现后,引发巨大轰动,村民和官府连夜将洞内罗汉像运走,你看这山势……”说着,施展指了指下山的道路。
“等人大小的陶像,下山的路又这么陡峭,仅在偷运途中就至少摔碎了三尊。”施展继续说道,眼睛凝望山下,耳旁似乎响起了多年前那些仓皇的脚步、罗汉碎裂的声音。
袁茵摸着下巴,环顾洞内。“按你说的,这洞内最早应该有十六尊罗汉,现存世十一尊,摔碎三尊,那应该还有两尊呀!”
施展看了看袁茵,道:“据记载,这里共有包括十六尊辽三彩罗汉在内的72尊陶瓷佛像,我想,包括那两尊在内的大部分,恐怕都已经遗失在历史长河中了……”
袁茵像是想起什么,说道:“按理说,打碎的罗汉残片有那么多,怎么会在国内一点都找不到呢,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……”
“是啊,这些惊世骇俗的辽三彩罗汉,仿佛一夜之间远遁海外,留下了太多遗憾和谜题……”
袁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接着问道:“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你说的地洞?”
施展抬手看了看表,道:“我们先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,然后绕到西面,看能不能通过坐标定位找到些线索。”
随后,二人在洞内拿出食物和水,找了处稍高的台阶,面向洞口坐了下来。
洞口外,天空湛蓝,一只不知名的大鸟盘旋而过,发出尖利的叫声,似乎在宣扬着它对这片土地的主权。
下午两点刚过,袁茵、施展开始向西面走去,因为是沿着半山腰转,路途比上山更为狭窄,好在半山树木林立,不至于滑落山下。
而施展因为要一边查看坐标定位一边找路,着实摔了好几跤,吓得袁茵连连惊叫,这样艰难行进了约两个小时,两人终于来到西面一处临近山脚的平台地带。
施展紧盯着手中的坐标定位仪,不时移动着。
“这里!就是这里了!”说着,施展收起坐标定位仪,开始在平台上走来走去。
袁茵皱着眉头道:“可是,这里什么都没有啊!”
施展放下背包,从里面拿出一柄折叠锹,道:“过了这么多年,你还指望洞口裸露在外面?”
言罢,施展看了看四周,又踩了踩脚下,道:“你发现没有,这处平台与我们一路走过来的地貌不一样……”
袁茵闻听走了过来,四下看了看。“有啥不一样,除了土就是石头啊!”
“不,你看。”说着,施展蹲了下来,继续道:“我们走来的一路都是大块的岩石夹杂少量土,而这里都是以土和小碎石为主,而且高出周围地面许多。”
“这能说明什么?”
“说明这里明显是人工所为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,洞口就藏在下面?”
“不知道,只能试试了。”
说着,施展挥动折叠锹开始往下挖,挖了大概五分钟,一个约半米的坑出现在眼前,袁茵心疼要上来接力,被施展推开,又挖了十几锹,施展忽然停了下来。
“怎么了,找到了?”
“不,这土有问题……”